就当神爱世人遥远温柔,未必要牵手

【谭赵】驯悍记

潇洒的胡椒面君:

 @楼诚深夜60分 


关键词:驯悍记


其实是驯汉记(误





两个人确定关系的那一天,谭宗明送给赵启平一个玻璃杯。


差不多500ml的容积,透明的,简约朴素性冷淡的造型,因为比普通的杯子看上去更加细长,所以勉强能看出一点设计感。


但是说到底,还是一个玻璃杯。


赵启平拿着杯子在手里掂了掂,笑道:“一上来就送个‘杯具’,看着挺吓人的。”


可惜这个笑话并不好笑。


谭宗明脸上沉重的表情仿佛正在进行分手前的摊牌,而不是开展一段恋情。


——这真不是一个令人愉快的开头。




谭宗明坐在桌前,十指交握,潜在的肢体语言是祈祷。他的架势像是在做某个重要的企业并购决策,严肃而恳切:“小赵……”


有那么一刻,赵启平还以为他会开口喊“赵老板”。


“小赵,”谭宗明说,“我并不是个非常完美的男朋友。”


赵启平坦率地眨眨眼:“反正我以前也没有过男朋友。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。”


“我总是加班,没办法经常陪着你。”


“你觉得我就有空二十四小时陪着你吗?”


“我不太擅长照顾人。”


“我也不擅长。刚好共同学习。”


“我不会做饭。”


“我会啊,家里有一个人会做饭就行了。”


“我比你大好几岁。”


“我不介意。”


谭宗明轻轻叹了口气:“你知道……人的感情是有限度的,就像是玻璃杯里的水一样,会从充盈新鲜逐渐走向干涸。到了我这个年纪,经验、阅历、时间慢慢熬着,杯子就要见底了。你还年轻,有活力、有热情,留在我身边并不值得。所以我希望你能够慎重考虑。”


赵启平收起了笑容,也把手放在桌上,十指交握:“老谭,你是个商人,不妨我们来算一笔账。我现在身体健康,经济独立,在家除了喜欢看点禁片禁书没什么不良嗜好,在外长相举止、着装品位都不会丢你的面子。与此同时,你还将免费获得一位随时在线的家庭医生,后半辈子的医疗卫生都有保障了。请问这笔生意能亏在哪儿呢?”


“我怕你亏。”


“我赚了个你啊。”


谭宗明在这场洽谈中败下阵来。





并不能责怪谭宗明谈恋爱像是谈生意。毕竟他如今已经很少认真考虑过自己的感情问题了。一来是没有时间考虑,二来是即便考虑也是件没有结果的事情,他觉得不需要纠结在没有结果的事情上。


谭宗明大学时念的是工商管理,那时候金融类的专业并没有现在这么红火,大学校园里最能出风头的是中文专业。香樟树、白衬衫、随风飘动的连衣裙和长发还在校园中流淌着诗意,荷尔蒙骚动的夏夜,如果有小伙子挂着吉他在女生宿舍楼下唱歌或者站在路灯下念诗,那些多半都是中文系的文艺青年。


谭宗明当然不是一个只会埋头学习的傻瓜。他书读得多,又写得一手好字,无意中帮了室友两次忙,就不知不觉在他们系里开创了一项业务:代写情书。


刚开始只是一个两个,后来因为写得好居然渐渐有了名气,来求一封“墨宝”的人越来越多。谭宗明没想拿这个来营利,只当是顺水人情送出去,有时候收两盒泡面、一壶开水,乐得有趣。


写情书的人,必须要设身处地为送情书的人着想,同时还要假设自己是收情书的人。两方面结合,才知道怎样才能打动人。时间长了,笔下流淌的绵绵情话越来越炙热,谭宗明自己倒是越来越冷静。目睹了各色痴男怨女的分分合合,他仿佛是大戏的前排观众,既投入又疏离。


到了毕业,谭宗明的这项业务成了大家调侃与被调侃的话题。谭宗明在不知不觉中不知道写过了多少封情书,但他的桃花运好像就在这无数的甜言蜜语中被冲淡,直至不见了踪影。


安迪说,谭宗明和她一样,属于极端理性的人。这样的人自带一种海拔五千米以上的气场,只消站在那里,百丈之内,寸草不生。


谭宗明经过理性思考,对这样的评价表示赞同。


他很喜欢安迪,喜欢她的聪明、幽默、认真和克制。但他也清楚地知道,那种喜欢还称不上爱情。


当然,有人说过男女之间没有纯洁的友谊。而谭宗明觉得未必没有。换句话说,男女之间也未必有纯粹的爱情。


人是种复杂的动物,感情不会非此即彼。友情或者爱情,不过是理念,大家知道有这两种东西的存在,未必就能找到与之相应的实体。就像是游标卡尺的两端,现实生活往往落在中间含混不清的地带。


所以,谭宗明对爱情的态度谨慎而悲观。





安迪回国之后认识了包奕凡。这位小包总是出了名的张扬,对安迪几乎腻歪到了骚扰的程度。安迪依旧保持着冷静的态度,电话不接、短信不回、请吃饭不去、送花就扔在前台拒收。可是包奕凡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厚脸皮,上班家门口接,下班公司外面堵,花还是坚持不懈地每天都来,前台几乎成了个室内公园。


那天傍晚,谭宗明去欢乐颂小区给安迪送一份合同,在大门口就撞见骚气扑面而来的小包总,安迪站在旁边攥着手提包躲躲闪闪,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。


谭宗明皱眉,走上前去问怎么回事。语气冷硬,基本算是对包奕凡甩脸子了。


安迪夹在中间,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。


场面一度十分尴尬。


说时迟那时快,一个瘦高的年轻人神采奕奕地从停车位那儿跑过来,一把拉住谭宗明的胳膊:“啊呀,谭总!好久不见!久闻大名!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寻常!走走走,我请你吃饭去!”


不由分说就扯着谭宗明往小区外面走。


谭宗明被突如其来的热情弄得有点懵,回过神之后又想回过头去跟包奕凡讲讲道理。


“傻不傻啊你。”赵启平拽着谭宗明的袖子拦住了他,“按照安迪的脾气,要是不愿意早就报警了!”


谭宗明愣住了。


眼前的年轻人顶着一头隐约泛红的头发,穿了身裁剪合适的深蓝西装,一双圆眼睛看上去机灵又狡黠。


“赵启平?”谭宗明从脑海里搜罗出从安迪那里听到的名字。


“正是鄙人。”赵启平微微晃了晃脑袋,伸出一只手来,“你好哇,谭总。”




几年以后,赵启平就安迪的事情和谭宗明展开过一次探讨。


“老谭,你知道你最大的毛病在什么吗?”


“在哪儿?”


“在好为人师。屁大点事都想掰扯点道理出来。动不动对着别人的生活指手画脚,你你你应该怎么样,你你你应该怎么样……安迪自然有安迪能够承担的东西,都那么大人了,想要什么,不想要什么,心里肯定有一杆秤。你作为朋友呢,困难的时候帮她一把就够了,平时别充老大,吃个饭休个假你都要管,你又不是她亲爹。”


谭宗明听完之后若有所思:“你说的有道理。”


“那当然。”


“还有……你这是在吃醋吗?”


“是。”


就像是几年之后所说的,赵启平何其通透,早就在那时候看穿了安迪的心思。


“所以说,安迪现在的状态并不是讨厌包奕凡。而是在努力去接受,甚至越来越喜欢包奕凡。她只是跨不过自己心里的那道坎,等跨过去了,一切就水到渠成了。”


江边的烧烤摊,赵启平拿着叉肉串的铁钎子为谭总指点迷津。


酒水自主,烤串钱谭宗明缴了当学费。服务员叼着烟,穿着大背心,露出两条刺青花臂,大托盘往桌上一扔,十串烤牛肉,十串烤羊肉,十串猪脆骨。


“行了,感情问题我给你讲完了。”赵启平撸起衬衫袖子,一脸坏笑,“下面让我来给你讲讲这些都是什么肉……”


在遇到赵启平之前,谭宗明认为自己的理智已经可以很好地分析并且掌控情感了。比方说他虽然没谈过几次恋爱,但却特别擅长当恋爱中人的辅导员。


原因很简单,会修冰箱的自己未必就要会制冷,会谈恋爱并不意味着要投身滚滚红尘。在谭宗明看来,万事万物都有自带的那套说明书,清楚了构造和功能,也就知道该如何操作了。


问题在于,对谭宗明而言,赵启平却是个三无产品。放眼整个市场,独此一家独此一件,没有商标产地说明书,就这么一个大物件从天而降,嘿嘿看着你坏笑,说,来你尝一口试试。


在听完了那一系列令人食欲消退的烧烤摊细菌真菌医学分析之后,谭宗明能怎么办。


只好面不改色地吃了呗。


这回惊讶的人轮到了赵启平,他一晚上眼角笑出的褶子就没平过,这时候更是热情地又叫了二十串鱼豆腐,打算跟这位颇接地气的大老板好好聊聊。




最终,比大脑更诚实的是身体。


在路边摊大吃大喝一顿之后的谭宗明第二天就跑去医院看病了。还是赵启平亲自帮他挂的专家号,一般黄牛都抢不到。


赵医生忙里偷闲来消化科串门,说:“可惜了,我是骨科,治不了你消化科的病。要不然就给你开个三千两千的药,强行住院一个月。”


谭宗明脸色有点发白,贫嘴的能力倒是不减:“行。哪次我断了胳膊断了腿,肯定去照顾你的生意。”


“说话算话!”


没过多久,赵启平决定开始追求谭宗明。







谭宗明的爱情像一块精致的高档表,刚上市的时候便价格不菲,虽然有人心里蠢蠢欲动,可总思量着自己能不能买得起、配得上,最终望而却步。更糟的是,时间越长,这块表越成了业内绝版,高不可攀的名声从虚幌渐渐做实,连谭宗明自己也开始怀疑是不是真的伯乐难求了。


赵启平却很有意思,二话不说,拿着表就敢往手腕上套。他可不管这表做工怎样价值几何,只要能按点按时走,就可以了。


再金贵的表,也只是个计时的工具。


即便是谭宗明的爱情,也只是世上千百万种爱情中普普通通的一种。




赵启平的座右铭之一是“及时行乐”。


他和安迪聊及乐观与悲观的时候,安迪说:“我想我是个悲观主义者,因为无论当下多么快乐,我总会怀疑自己有一天会疯掉,会毁掉一切美好的东西。”


而赵启平反问:“你怎么知道你能活到你疯掉的那天?”


安迪饶有兴趣地看着他:“你这样的想法究竟是属于乐观主义还是悲观主义呢?”


“因为有着无法根除的深切的悲观,所以只好两手一摊,去他妈的喽。”


赵启平大多时候说话文雅,偶尔爆粗口倒显得情真意切。


“去他妈的”理论在赵启平追求谭宗明上体现得淋漓尽致。谭宗明纵然是冰山,是顽石,是三生三世不动心的老道士——条件都已经恶劣成这样了,那又有什么好担心的呢?撒手去追好了。


赵启平在微信上问候谭宗明,谭宗明不爱用社交网络。


赵启平给谭宗明打电话,谭宗明日理万机根本没空去接。


赵启平来公司找谭宗明,谭宗明不是在出差就是去赴宴。


有一天,谭宗明收到一封市内的挂号信,署名“赵启平”。


这小子居然写了封情书来。


当医生的习惯写草书,认真写楷体字来一笔一画像中学生似的稚嫩又傻气。具体内容无非是这周开了什么会,做了什么手术,遇上了什么奇葩病人,那家书店装逼装得清新脱俗,哪家餐馆特色菜好吃。最后说本大夫近期工作繁忙,没空纠缠你,寄封信聊表思念。


爱你。


谭宗明年轻的时候曾经写过几百封情书给几百个不同的人,直到他年近不惑,才收到了人生中的第一封情书。







赵启平说:“我负责一见钟情,你负责日久生情。咱们各司其职。”


谭宗明心想,去他妈的吧。


他把爱人揽进怀里。







谭宗明和赵启平确定关系的那一天,天气很糟糕,他们的脸色都很难看。


那并不是一个好的开端,也说不上是个什么值得纪念的日子。在那以后,他们谈不上公开,只是在隐蔽的地方稍微透露一点线索。


有一次谭宗明给主管开会,用手提电脑讲着PPT,说到一半突然有客户来访,谭宗明说了声抱歉就匆匆离开,电脑搁在那里没动。谭宗明的电脑设了屏保,一阵子不用,屏保就自动显示出来。


画面的左半边是两只胖胖的小猫,蹲在笼子里憨态可掬地往外看。画面的右半边是一个蹲着的青年男人,头歪成九十度看着小猫,头顶的发旋冲着镜头,看不见模样,只是那姿态专注得可爱。


在场的人都以为谭总私下还喜欢小猫,着实让人意外。唯独安迪捂着嘴强忍笑容,憋得十分辛苦。


“老谭,我看见你屏保了。很可爱。”


“确实很可爱。”


“猫可爱还是人可爱?”


“猫可爱。”


在安迪酝酿白眼的时候,谭宗明又补上了一句:“人比猫更可爱。”





至于那个玻璃杯。


赵启平在那个玻璃杯里蓄起清水,养了一支红玫瑰。




屏保戳这里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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